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严氏咬破手指,用血帮癫生画网巾。(福建省实验闽(mǐn)剧院供图)
戴先良(右)与《画网巾先生》中癫生扮演者林宇辉(línyǔhuī)(福建省实验闽剧院供图(gōngtú))
东南网5月23日报道(福建日报记者 陈尹荔(lì))
17日,第十届中国戏剧奖·曹禺剧本奖(第26届曹禺戏剧文学奖)的5部获奖作品在上海揭晓(jiēxiǎo),我省青年编剧(biānjù)戴先良创作的闽剧《画网巾先生(xiānshēng)》榜上有名。有评论认为(rènwéi),《画网巾先生》延续(yánxù)了福建前辈剧作家崇尚的高洁风骨和以思想性、文学性著称的“闽派史剧”的艺术风格。
十年磨一戏,闽派戏剧(xìjù)生态给予新人、新作怎样的(de)滋养?近日,记者专访了戴先良。
“癫生不仅有我的(de)影子,还有我的守望”
作为一部新编历史剧,《画网巾先生》通过个体命运折射朝代更迭下(xià)的(de)(de)剧烈冲突,彰显底层士子对文化的捍卫和对气节的坚守,突出“士可杀不可辱”的精神内核,凸显“舍生取义”的价值观。
戴先良说,他用的是一种极限思维法——在(zài)特定时空、特定情境中,把主角(zhǔjué)“癫生”的悲剧命运推至极致,从而将他的痴与癫、戆与顽表现得酣畅淋漓。在这个演剧空间的设计中,竟是癫生承负了千秋节义,不仅有强烈的反差与讽刺,还颇(pǒ)有点“桐乡(tóngxiāng)(tóngxiāng)岂爱我,我自爱桐乡”的悲壮与警醒。
《画网巾(wǎngjīn)先生》一剧,在朝代更迭之际展开。清兵(qīngbīng)压境,泰宁儒生“癫生”在孔庙扮演文昌帝,企图唤醒众书生保卫家园,与清朝(qīngcháo)福建总兵王之纲、清朝邵武府守将池凤阳、南明降清(jiàngqīng)知县(zhīxiàn)江申来等反复周旋。在被强行剃发(tìfà)、押捕入狱后,“癫生”先是自画网巾,后又由妻子在赴死之前咬破手指为其画网巾,最终夫妻与书童、女婢四人均舍生取义。
在戴先良看来,小小网巾恰如世网钩钓,网尽(wǎngjǐn)(wǎngjǐn)众生百态,网尽世道人心。
中国文联原副主席仲呈祥评析说,剧中三名(sānmíng)降清官员形象各异,充分展现了人物(rénwù)的复杂性(fùzáxìng)、人性的多面性。王之纲对“癫生”心存怜悯,甚至最后还抓捕了凌辱(língrǔ)“癫生”一家的池凤阳。江申来在剧初号召众人辞庙(címiào),到尾声削发为僧、自我反省,其人生轨迹的转变揭示出深刻的真理与文人气节,符合人性的真实和艺术的真实。
朋友眼中的戴先良,与“癫生”这个人物有着不少相似之处,也常有跟世俗不偶的行为。“这不是鲁莽和(hé)任性,而是独立(dúlì)人格和独立价值判断(pànduàn)下排除任何外界干扰的行为取向。”戴先良解释说。
“赤子精魂,是(shì)我创作这部剧的起点(qǐdiǎn),我认为这也恰恰是这个时代渴求的血性。我将自己性格与人格(réngé)所造成的心路历程(xīnlùlìchéng),以及对历史和命运的思考,投射到“癫生”身上,不仅是我手写我心,更饱含着这个时代对士大夫精神的呼唤。”他说。
“创作让我摒弃(bǐngqì)了心念中犹疑的部分”
对获奖,戴先良总说:“不能(bùnéng)贪天之功,也不能泯天之恩。”
2016年,泰宁县梅林戏艺术传承保护中心(zhōngxīn)找到曾在该团工作过的戴先良创作剧本,备赛2019年福建省第27届戏剧会演。他第一时间(shíjiān)选定“画(huà)网巾”这个泰宁乡土题材。
原来,20多年前他(tā)就读过桐城派古文家(jiā)戴名世的(de)一篇笔记《画网巾先生传》。这篇不到1000字的史传散文在(zài)他人生的不同阶段不时浮上心头。这次,在他赋予不同人生历练的心得与感悟后,变成了1.2万字的宏文。
2017年,戴先(dàixiān)良花了1个月时间闭门创作,有着气血汹涌的慷慨激昂(kāngkǎijīáng)——
他想说:“当儒家(rújiā)精神融进血液,你就(jiù)知道如何有所为有所不为,要从中华文明的根脉上寻找行为的起点和落点。”
他(tā)想说:“在(zài)是非抉择面前,西方人讲,他们跟上帝站在一起;我想说的是,我希望是跟古圣先贤站在一起。”
这份喷薄而出的表达欲,常常令戴先良文思泉涌(wénsīquányǒng)。他把纸笔放在床头柜上,彻夜(chèyè)构思,一(yī)有所得,便起身记下(jìxià);每当举棋不定,他一遍遍地在山路上徘徊,一个脚步的落定也许就(jiù)诞生了一段浩然的情思。就这样,他一点一点调动着生命里所有的情感积淀、思想积淀,吟啸之间成竹于胸。
然而,当作品初成于舞台之际(zhījì),他恨不得躲起来。剧本(jùběn)承载了他的(de)鸿鹄之志,观众又会如何看待他这个寂寂无名的作者呢?会嘲笑他迂腐、虚伪抑或不自量力吗?
万万没想到,在福建省第27届戏剧(xìjù)会演剧本征文评审会上,惊喜的评委们用“可畏”评价名不见经传的戴先良。著名剧作家王仁杰(wángrénjié)流泪观摩该剧后在朋友圈慨然(kǎirán)发文:“一部彰显我民族周孔道统、纲常伦理、典章文物、名节衣冠之剧作,大气浩然,意涵深远,词章(cízhāng)不凡,非出于吾辈皓首老匹夫,而出于深山青年才俊,赞叹之余,焉能不为之汗颜?”在接下来的改稿会中(zhōng),王仁杰甚至抱病赶来站台(zhàntái)。
据戴先良介绍,《画网巾先生(xiānshēng)》一剧持续获得各方扶持:
梅林戏历史剧剧本《画网巾(wǎngjīn)》于2017年获第(dì)27届全省戏剧(xìjù)会演剧本征文(zhēngwén)一等奖,入选省委宣传部文艺发展专项资金和全省文化艺术重点项目储备库,省文旅厅两次将其纳入福建省舞台艺术精品工程予以扶持;
从2020年与省实验闽剧院合作,到2024年参加第九届福建艺术节,闽剧《画(huà)网巾先生》剧本已修改20余稿。省文旅厅会同省艺术研究院先后12次召开文艺精品创作“火花茶会”和剧本研讨会,聚集数十位全国(quánguó)知名专家指导(zhǐdǎo)反复打磨(dǎmó)提升;
同时,省文旅厅推荐其入选文旅部(wénlǚbù)剧本扶持工程、历史题材创作工程、国家(guójiā)艺术(yìshù)基金创作资助项目,还推荐纳入2023—2025舞台艺术创作行动计划;
在2024年(nián)第九届福建艺术节暨第29届全省戏剧会演中,闽剧《画网巾先生》荣获优秀剧目奖榜首,还获得(huòdé)编剧一等奖等多个(duōgè)单项奖。
“恩师们影响我(wǒ)更深的是他们的人格风范,原先(yuánxiān)心念中犹疑的部分,在集体创作的过程中,被他们一点一点地治愈了。这部戏凝聚着太多人的心血,一路走来,都是众人无私的托举。”戴先良(dàixiānliáng)说。
“交流碰撞出我的局限,也伏笔了我的未来(wèilái)”
“之前我没有舞台经验。对于戏曲(xìqǔ)文本如何(rúhé)呈现在舞台上,《画网巾先生》的创排给了我很大启发。”戴先良说。
比如,初稿的尾声,戴先良写的是“县令江申来须发花白,剪(jiǎn)了辫子,驼着背提着灯笼慢慢上场,落叶纷飞(fēnfēi)”。徐春兰导演处理成,江申来剃度后穿了一身僧袍在清扫山门,礼、义、廉、耻等(děng)词汇相继从藤蔓上落下。“县令打扫满地(mǎndì)诗文,喻义斯文扫地。这简直(jiǎnzhí)是神来之笔。”戴先良说。
在戴先良看来,最满意(mǎnyì)的是两处画网巾唱白(chàngbái)的大幅度修改。“癫生”自画时唱道:“网巾啊……你(nǐ)是历尽劫灰存挚友,吹梦海上伴孤舟。你是乱世书生一操守(cāoshǒu),戴上你山中朗月涧(jiàn)清流……”夫人咬破手指用血帮“癫生”画时道白:“你这呆瓜,自嫁于你,便天天惹祸,日日寻你,今为你画上这个网巾,到那奈何桥畔,纵有鬼魂(guǐhún)万千,我只需登高一望,便能把你找着。”
戴先良认为,这样的(de)心迹表露更加有人情味,既深化了情节步步紧逼(jǐnbī)下底层文人视死如归的心路历程,又流溢着夫妻生死与共、相爱相惜(xiāngxī)的人间烟火。“在庄重与柔情之间,扩大了戏曲(xìqǔ)情感的弹性空间,具有更强的张力。”
通过这场跨时五年的(de)与省实验闽(mǐn)剧院及主创团队的合作,戴先良认为,自己在剧本创作上(shàng)有了质的飞跃。一言以蔽之,就是吃透人心、吃透人性,用活戏剧元素。
在不断的打磨中,他看到台上的表演越来越老辣,也发现(fāxiàn)了(le)自己更多的盲点和堵点。
福建省艺术研究院原院长王评章曾这样评析(píngxī)《画网巾先生》:“对于一个时代的(de)改朝换代来说,不可有‘癫生’,但(dàn)对于一个民族来说,不可无此人。”戴先良说,戏剧大家的点评和指导不断将他(tā)引向(yǐnxiàng)更高远的境界(jìngjiè),但他的人生阅历、思考积淀都相对有限,对更深层次的戏剧冲突、对更幽微的人性挣扎,他希望可以继续打磨,“要以出得戏外、入得(rùdé)戏中的通透与深刻,将情感叙事和人物刻画的针线织得更密,把那些引而不爆、蓄而不发的细节处理得更加老辣”。
“可贵者胆,所要者魂”,大意指艺术创作时,最(zuì)可贵之处(chù)在敢于开拓创新,最精要(jīngyào)之处则是作品要凝聚创作者的(de)精神感受。这是画坛巨匠李可染的一句座右铭,也是戴先良的创作理想。正是福建这片土地,让他的胆和魄,他对戏(xì)的爱之深、关之切,都有了安放和生长之处。
曹禺剧本奖是中宣部批准,由中国文联、中国剧协共同主办的全国性戏剧(xìjù)专业大奖,也是目前中国戏剧领域专为(wèi)剧作家设立的国家级奖项(jiǎngxiàng),其前身为全国优秀剧本奖。截至目前,我省共有27部剧本获得全国优秀剧本奖和(hé)曹禺剧本奖,其中闽剧9部,高甲戏6部,莆仙戏(púxiānxì)5部,梨园戏(líyuánxì)、话剧各2部,歌仔戏、晋剧、京剧各1部,充分体现了福建戏剧剧本创作在全国的优势和领先地位。
戴先良,泰宁人,二级编剧(biānjù),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,福建武夷剧作社(shè)副社长。主要戏曲作品有《黄慎》《杀瓢记》《画网巾先生》《徐渭》《蔡文姬(càiwénjī)》等,多次摘得福建省戏剧会演剧本征文奖。
(福建日报记者 陈尹(chényǐn)荔 整理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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